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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嘉凝也能笑得如此嫵媚，嘉凇心裏暗想，她聽不到方才嘉凝在金潼泠跟前的耳邊細語，直覺告訴她那一定是十分溫柔的話語。嘉凇的心不由一沈，難道嘉凝喜歡的那個人是……
起初，當嘉凝提起那種特別的感覺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她一定喜歡上了某個人，而那個人讓她首先想到的卻是冷海，現在看來她似乎是猜錯了，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潼泠。雖然不可思議，可是感情本來就是撲朔迷離的，何況是嘉凝這樣特別的女孩子。
潼泠立在原地楞了好久，得到寶劍的喜悅似乎一下子被他拋到了腦後。嘉凝的語氣和眼神充滿了挑釁的味道，可是似乎她說得也沒錯。本來自己並沒有心存幻想，可是既然喜歡為什麽沒有勇氣讓她知道。難道自己連一個小丫頭都不如嗎？如果真是那樣而讓她恥笑，自己恐怕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金潼泠的決心下了很久，這其中嘉凝的激將無疑起到了催化的作用，那顆火種一旦被點燃，原本平靜得似乎並不存在什麽奢望的心底突然間躁動了起來，好像原本還是存在著那麽一絲幻想的，現在這一絲開始變得越來越膨脹起來。
潼泠搓著手，在亭廊裏來回踱著步子，以往和嘉凇見面的輕松愉悅此刻竟然變得如此焦躁和不安。
衣擺飄搖，嘉凇的身影如約出現在潼泠面前，依舊是笑顏如花。
潼泠猛然感覺呼吸急促，臉頰上兩道紅暈飛快地向四周散開。
“我……”他剛要開口，卻感覺像是有一股氣憋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於是連忙把頭偏向一旁不敢正視嘉凇。
“你約我來怎麽又不說話？”嘉凇的聲音還是那麽的溫柔、悅耳。
好半天，潼泠才深吸一口氣，臉卻依舊不敢轉回來，他說道：“小閣主，我知道這樣說會很冒昧，但是在這座莊園裏，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一直以來在我心中你不僅是尊貴的閣主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讓我決心一輩子守護的女神。
我總有種感覺，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比旁人都要親密，可我又不敢確認這是不是我單方面的錯覺。不管怎樣，今天我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你一句深藏已久的話，”
說著潼泠的臉慢慢轉了回來，他俯下身體單膝跪在了嘉凇面前，“我不奢求你接受我的心意，只是希望能永遠守護在你身旁，你能賜給我這個榮幸嗎？”
嘉凇不傻，何況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能不明白嗎？她和潼泠的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彼此了解勝過任何人。對於嘉凇來說，有潼泠陪在身旁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習慣到她不會花心思去考慮他們之間的關系，直到那天在鬥場看到嘉凝和他在一起的一幕。
這一刻，嘉凝的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剛剛有所緩和，她甚至可以期待一段令人感動的姐妹情誼發生在她和嘉凝之間，可是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插進來一個潼泠。
她還不能確定嘉凝心儀的對象就是他，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她都不能貿然做出任何有可能傷害到嘉凝的事情。
於是她看著潼泠用低沈的聲音答道：“我也一直把你當做朋友甚至是哥哥，但是護衛的任命是由姑姑決定的，而姑姑也曾說過等你受封武神將後再正式委派職務。”
面對嘉凇的裝傻和敷衍，潼泠的心一下子沈了倒了谷底，他的眼神霎那間暗淡下來。
嘉凇看著他尷尬的神情也感到十分不自在，於是說了句：“對了，姑姑叫我這會兒過去的，差點給忘了，我得趕快去了，以免晚了惹姑姑生氣。”便急匆匆從潼泠身邊走開了。
亭廊裏，只留下潼泠一個人呆呆地跪著，臉頰的紅暈早已消失，臉色一片灰白。許久，他才站起身來緩緩地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樹叢後，嘉凝目睹了剛才的一幕，她腦海中出現了和明倫閑聊時的一幕。
“你是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兄妹？”
“可以這麽說吧。我到風源的時候十二歲，潼泠比我們都大些，是挺像個大哥哥的。不過，總感覺他對你姐姐不像是哥哥對妹妹，更不是庶人對閣主。”
“你是說他喜歡嘉凇？”
“我也說不好，那種感覺在外人看來是不大尋常。”
“那，嘉凇對他呢，也會有一樣的感覺嗎？”
“這我可不敢說，你要是感興趣就觀察他們的眼神，如果喜歡一個人，眼睛是不會撒謊的。”
此刻，嘉凝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龐上隱隱約約顯現出一絲得意。然而，她沒有註意到，就在她身後的拐角處另一雙眼睛正看著她，那個人就是曜天。本來他是來找嘉凝的，由於戴荻的推薦，這段時間他時不時會教授嘉凝一點幻術，幾乎成了她的半個先生。
曜天本無意偷看、偷聽，只是當他看到嘉凝躲在樹叢後面的時候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而這種不安隨著嘉凝表情細微的變化被他的眼睛敏銳地捕捉到而變得更加確定。
金潼泠坐在瀑布前的水潭旁，泡沫飛濺在臉上帶來絲絲清涼，心卻像是被裝進悶罐裏放在火上烤一般倍受煎熬。他感到深深的懊悔，怪自己不該莽撞，同時也為小閣主的婉拒而氣惱，但卻似乎更多的是在氣自己。
突然，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肩上。他回過頭，只見嘉凝正註視著自己。那是一張他不願見到的臉，如果不是她的攛掇自己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難堪，他把頭又轉了回去並不理睬。
“對不起！”嘉凝的聲音裏充滿了委屈，“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的。”
“這不關你的事，你走吧！”潼泠沒好氣地說道，心裏卻在想這都是你害的。
嘉凝卻沒動，而是在他身旁並肩坐了下來，“其實，這樣的結果我還挺開心的。”
嘉凝的這句話頓時讓潼泠的火氣上躥，好呀，你就是故意的，是為報覆我曾經對你的斥責嗎？他的一只手不由攥緊了拳頭，卻什麽也沒說，心想聽她究竟要說些什麽。
“如果姐姐說喜歡你我倒是要為難了。現在她拒絕了你，我反而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了。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被你吸引。”
潼泠不由打了一個激靈，嘲諷、譏笑、挑釁，樣樣都好，他唯獨沒有想到嘉凝會向自己表白，但是立刻他就意識到這一定又是嘉凝故意耍的計量，為的是再一次的奚落自己。
於是，他冷冷地答道：“如果要嘲笑我大可直接點，不必拐彎抹角。”
沒想嘉凝卻鎮定地答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是認真的。我說過，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就不會藏著掖著，遮遮掩掩不是我的風格。”
此話一出倒讓潼泠有點無言以對，雖然還是不能相信，但嘉凝的語氣讓他感覺這不像是在撒謊。
嘉凝繼續說道：“我不要求你立刻回答。畢竟你心裏還有喜歡的人，如果你立刻就能忘記她反而讓我小看。不過，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用行動讓你改變對我的看法，最後喜歡上我。”
“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還是省省吧，我的心意是不會變的。”潼泠此刻已經理不清頭緒，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盡快擺脫這混亂。
嘉凝淡淡一笑，“我們走著瞧。”說完不等潼泠有所反應便轉身離去。
潼泠楞楞地坐在原地，他的大腦已經僵硬，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嘉凝的背影已經逐漸模糊，這才讓他確定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確實來過。
很快，在嘉凝的大肆宣揚下，她喜歡金潼泠的事情便鬧得整個風源人盡皆知。嘉凝追求潼泠可謂是追得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她幾乎成了空氣成了風，天天追在潼泠身後，環繞在他周圍，她陪他練劍，給他做茶點，在他的窗外吹簫，那個張揚任性的嘉凝突然一下子變得乖巧、賢淑起來，就連冷海、明倫等人都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嘉凝所做的一切都被嘉凇默默地看在眼裏，這段時間潼泠幾乎沒再約過自己，她的心裏隱隱地有一股酸楚，卻還加了一絲慶幸，幸好當時回絕了潼泠，她應該早點發覺嘉凝喜歡的人是他的，可是，為什麽她喜歡的人偏偏是他？嘉凇的內心也開始變得混亂、糾結起來。
起初，金潼泠把嘉凝的心意當成了一種負擔，她像影子像尾巴一樣甩也甩不掉，而且隨時隨地面對眾人怪異的眼光他感到渾身的不自在。可是，嘉凝卻似乎完全無視這些，她執著在自己的行動裏，潼泠越是回避她反倒越是積極。
漸漸地，潼泠開始習慣起來，這種習慣逐漸演變地像呼吸一樣自然，雖然他仍舊不肯接受嘉凝，但是已經沒了最初的排斥，甚至有的時候，在某個瞬間他不經意地瞥上嘉凝一眼，竟會發現她側面的輪廓竟然和嘉凇有著幾分相似，而她笑起來的時候其實也和所有的少女一樣純真、可愛。
不行，潼泠開始自責起來，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難道說自己真的被吸引了，只因為一個女孩子對自己好就改變心意，那樣的自己還怎麽配說想要永遠守護小閣主？潼泠不住地對自己說，他的心裏只有小閣主，不管她的心意如何自己都不能改變，他決心從這種朦朧的感覺裏抽離出來。
當嘉凝又和往常一樣在他獨自散步的時候突然從某個角落裏跳了出來的時候，金潼泠沒有再假裝無視她的存在，而是轉過身子用冰冷的語氣說道：“你不無聊嗎？難道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嗎？”
嘉凝聳聳肩，輕松地答道：“不啊，還有什麽事情比跟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更有趣的？”
“你就沒有羞恥心嗎？”潼泠加重語氣道，“一個女孩子天天跟在別人身後，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嘉凝心裏微微一顫，隨又掛著笑臉說道：“喜歡一個人算羞恥嗎？別人憑什麽恥笑，再說就算笑了又關我什麽事，是能長我身上還是掉塊肉怎麽著？”
“你怎麽想隨你，你不覺得丟人我還不舒服呢！”潼泠的語氣已經十分嚴厲了，“我明白地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可能喜歡你，在我心裏只有小閣主一個人，永遠都是。”
嘉凝的臉一下子沈了下來，“是我沒有她漂亮還是身份沒有她尊貴？”
潼泠本來是想告訴她這和這些沒有關系，喜歡一個人的心也是有先來後到的，那個位置被占住了就容不下其他人。可是，他轉念一想，如果這樣嘉凝也許還是會堅持，要讓她徹底死心哪怕是讓她從此討厭自己，於是答道：“你說的沒錯。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糾纏我，不然就只能自取其辱。”
潼泠沒有料到自己簡短的回答竟然觸碰到了嘉凝最脆弱的神經，她握緊雙拳，憤怒地說道：“自知之明？我有！我知道自己什麽都比不上她，可是也不需要你一再的提醒！不過，就算我在她面前一無是處，也總有一樣是她比不了的。”說著，嘉凝一縱身，揮拳就朝潼泠臉上砸去。
潼泠機敏地一閃身，嘉凝跳到了他身後，一回身又一拳已經跟了上來，潼泠又是一閃。就這樣嘉凝揮拳和潼泠打在了一起，潼泠並不想跟她打，所以連連躲閃。可是他越是這樣就讓嘉凝越是氣惱。
“怎麽連跟你打架我都不配嗎？你真的以為我打不過你？”說著，嘉凝向後撤出幾步，同時寒光一閃，她拔除了雙刀劍直向潼泠胸口刺了過去。潼泠其實可以躲閃的，但是他感覺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於是雙腳站定一用力，雙手在胸前猛然向前一推，霎那間一股黑色的氣流旋轉著向嘉凝迎面襲來，嘉凝定睛之間氣流中裹著無數飛箭一齊向她射來。嘉凝一驚，下意識地縱身躍起向後跳出一大步，與此同時心裏也不由暗惱自己的幻術學得太不到家。
當她右腳率先著地的時候不想正踩上一塊石頭，她身體向後一仰險些摔倒，還好她右腳一用力撐住了身體才不至於摔得很難看。再一擡頭，潼泠已經不知所蹤。
“混蛋！”嘉凝心裏暗罵道，然後擡腳要走，這才感到腳踝疼痛難忍，原來是剛才那一下崴到了。
這時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可以走嗎？”曜天雙眉緊皺，正註視著她。
嘉凝一想到剛才的一切可能都被他看到了，不由升起一股怨氣，她用力甩掉他的手，橫橫地說道：“不用你管！”然後擡腳，鉆心的疼痛卻讓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曜天見狀不由分說，一拉嘉凝的胳膊，一把將她抗到了肩上轉身就走，任憑嘉凝如何撲騰都將她死死按住，而且腳步越來越快。
一處宅子前，他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
“你真的喜歡他嗎？”曜天低沈的嗓音中略微帶著一絲沙啞。
那一刻，嘉凝的頭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竟然沒有答出聲來。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他，那麽你做什麽都情有可原，可是你是嗎？”曜天說著把嘉凝放在了地上，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如果想要得到是為了滿足，只會說明本身的不確定，如果急於證明是因為不服氣，只能表示內心真實的自卑。不管你是否認同，往往旁觀者會看得更清楚。”
說到這兒曜天稍稍停了下，接著最後說了句：“是否喜歡一個人，眼睛是撒不了謊的。”然後便把嘉凝獨自留在了門前。
“眼睛是撒不了謊的。”這句話好熟悉，明倫也曾經說過，可是眼睛到底在說些什麽，它又被誰看到了？嘉凝呆立在那裏，耳邊只有風的聲音。
這時，門一開，一個侍從探出頭來，“殿下您請！”他高呼一聲。
嘉凝這才擡頭望去，心中不由暗笑，這裏竟然是戴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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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當嘉凝提起那種特別的感覺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她一定喜歡上了某個人，而那個人讓她首先想到的卻是冷海，現在看來她似乎是猜錯了，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潼泠。雖然不可思議，可是感情本來就是撲朔迷離的，何況是嘉凝這樣特別的女孩子。
潼泠立在原地楞了好久，得到寶劍的喜悅似乎一下子被他拋到了腦後。嘉凝的語氣和眼神充滿了挑釁的味道，可是似乎她說得也沒錯。本來自己並沒有心存幻想，可是既然喜歡為什麽沒有勇氣讓她知道。難道自己連一個小丫頭都不如嗎？如果真是那樣而讓她恥笑，自己恐怕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金潼泠的決心下了很久，這其中嘉凝的激將無疑起到了催化的作用，那顆火種一旦被點燃，原本平靜得似乎並不存在什麽奢望的心底突然間躁動了起來，好像原本還是存在著那麽一絲幻想的，現在這一絲開始變得越來越膨脹起來。
潼泠搓著手，在亭廊裏來回踱著步子，以往和嘉凇見面的輕松愉悅此刻竟然變得如此焦躁和不安。
衣擺飄搖，嘉凇的身影如約出現在潼泠面前，依舊是笑顏如花。
潼泠猛然感覺呼吸急促，臉頰上兩道紅暈飛快地向四周散開。
“我……”他剛要開口，卻感覺像是有一股氣憋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於是連忙把頭偏向一旁不敢正視嘉凇。
“你約我來怎麽又不說話？”嘉凇的聲音還是那麽的溫柔、悅耳。
好半天，潼泠才深吸一口氣，臉卻依舊不敢轉回來，他說道：“小閣主，我知道這樣說會很冒昧，但是在這座莊園裏，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一直以來在我心中你不僅是尊貴的閣主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讓我決心一輩子守護的女神。
我總有種感覺，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比旁人都要親密，可我又不敢確認這是不是我單方面的錯覺。不管怎樣，今天我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你一句深藏已久的話，”
說著潼泠的臉慢慢轉了回來，他俯下身體單膝跪在了嘉凇面前，“我不奢求你接受我的心意，只是希望能永遠守護在你身旁，你能賜給我這個榮幸嗎？”
嘉凇不傻，何況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能不明白嗎？她和潼泠的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彼此了解勝過任何人。對於嘉凇來說，有潼泠陪在身旁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習慣到她不會花心思去考慮他們之間的關系，直到那天在鬥場看到嘉凝和他在一起的一幕。
這一刻，嘉凝的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剛剛有所緩和，她甚至可以期待一段令人感動的姐妹情誼發生在她和嘉凝之間，可是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插進來一個潼泠。
她還不能確定嘉凝心儀的對象就是他，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她都不能貿然做出任何有可能傷害到嘉凝的事情。
於是她看著潼泠用低沈的聲音答道：“我也一直把你當做朋友甚至是哥哥，但是護衛的任命是由姑姑決定的，而姑姑也曾說過等你受封武神將後再正式委派職務。”
面對嘉凇的裝傻和敷衍，潼泠的心一下子沈了倒了谷底，他的眼神霎那間暗淡下來。
嘉凇看著他尷尬的神情也感到十分不自在，於是說了句：“對了，姑姑叫我這會兒過去的，差點給忘了，我得趕快去了，以免晚了惹姑姑生氣。”便急匆匆從潼泠身邊走開了。
亭廊裏，只留下潼泠一個人呆呆地跪著，臉頰的紅暈早已消失，臉色一片灰白。許久，他才站起身來緩緩地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樹叢後，嘉凝目睹了剛才的一幕，她腦海中出現了和明倫閑聊時的一幕。
“你是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兄妹？”
“可以這麽說吧。我到風源的時候十二歲，潼泠比我們都大些，是挺像個大哥哥的。不過，總感覺他對你姐姐不像是哥哥對妹妹，更不是庶人對閣主。”
“你是說他喜歡嘉凇？”
“我也說不好，那種感覺在外人看來是不大尋常。”
“那，嘉凇對他呢，也會有一樣的感覺嗎？”
“這我可不敢說，你要是感興趣就觀察他們的眼神，如果喜歡一個人，眼睛是不會撒謊的。”
此刻，嘉凝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龐上隱隱約約顯現出一絲得意。然而，她沒有註意到，就在她身後的拐角處另一雙眼睛正看著她，那個人就是曜天。本來他是來找嘉凝的，由於戴荻的推薦，這段時間他時不時會教授嘉凝一點幻術，幾乎成了她的半個先生。
曜天本無意偷看、偷聽，只是當他看到嘉凝躲在樹叢後面的時候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而這種不安隨著嘉凝表情細微的變化被他的眼睛敏銳地捕捉到而變得更加確定。
金潼泠坐在瀑布前的水潭旁，泡沫飛濺在臉上帶來絲絲清涼，心卻像是被裝進悶罐裏放在火上烤一般倍受煎熬。他感到深深的懊悔，怪自己不該莽撞，同時也為小閣主的婉拒而氣惱，但卻似乎更多的是在氣自己。
突然，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肩上。他回過頭，只見嘉凝正註視著自己。那是一張他不願見到的臉，如果不是她的攛掇自己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難堪，他把頭又轉了回去並不理睬。
“對不起！”嘉凝的聲音裏充滿了委屈，“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的。”
“這不關你的事，你走吧！”潼泠沒好氣地說道，心裏卻在想這都是你害的。
嘉凝卻沒動，而是在他身旁並肩坐了下來，“其實，這樣的結果我還挺開心的。”
嘉凝的這句話頓時讓潼泠的火氣上躥，好呀，你就是故意的，是為報覆我曾經對你的斥責嗎？他的一只手不由攥緊了拳頭，卻什麽也沒說，心想聽她究竟要說些什麽。
“如果姐姐說喜歡你我倒是要為難了。現在她拒絕了你，我反而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了。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被你吸引。”
潼泠不由打了一個激靈，嘲諷、譏笑、挑釁，樣樣都好，他唯獨沒有想到嘉凝會向自己表白，但是立刻他就意識到這一定又是嘉凝故意耍的計量，為的是再一次的奚落自己。
於是，他冷冷地答道：“如果要嘲笑我大可直接點，不必拐彎抹角。”
沒想嘉凝卻鎮定地答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是認真的。我說過，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就不會藏著掖著，遮遮掩掩不是我的風格。”
此話一出倒讓潼泠有點無言以對，雖然還是不能相信，但嘉凝的語氣讓他感覺這不像是在撒謊。
嘉凝繼續說道：“我不要求你立刻回答。畢竟你心裏還有喜歡的人，如果你立刻就能忘記她反而讓我小看。不過，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用行動讓你改變對我的看法，最後喜歡上我。”
“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還是省省吧，我的心意是不會變的。”潼泠此刻已經理不清頭緒，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盡快擺脫這混亂。
嘉凝淡淡一笑，“我們走著瞧。”說完不等潼泠有所反應便轉身離去。
潼泠楞楞地坐在原地，他的大腦已經僵硬，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嘉凝的背影已經逐漸模糊，這才讓他確定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確實來過。
很快，在嘉凝的大肆宣揚下，她喜歡金潼泠的事情便鬧得整個風源人盡皆知。嘉凝追求潼泠可謂是追得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她幾乎成了空氣成了風，天天追在潼泠身後，環繞在他周圍，她陪他練劍，給他做茶點，在他的窗外吹簫，那個張揚任性的嘉凝突然一下子變得乖巧、賢淑起來，就連冷海、明倫等人都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嘉凝所做的一切都被嘉凇默默地看在眼裏，這段時間潼泠幾乎沒再約過自己，她的心裏隱隱地有一股酸楚，卻還加了一絲慶幸，幸好當時回絕了潼泠，她應該早點發覺嘉凝喜歡的人是他的，可是，為什麽她喜歡的人偏偏是他？嘉凇的內心也開始變得混亂、糾結起來。
起初，金潼泠把嘉凝的心意當成了一種負擔，她像影子像尾巴一樣甩也甩不掉，而且隨時隨地面對眾人怪異的眼光他感到渾身的不自在。可是，嘉凝卻似乎完全無視這些，她執著在自己的行動裏，潼泠越是回避她反倒越是積極。
漸漸地，潼泠開始習慣起來，這種習慣逐漸演變地像呼吸一樣自然，雖然他仍舊不肯接受嘉凝，但是已經沒了最初的排斥，甚至有的時候，在某個瞬間他不經意地瞥上嘉凝一眼，竟會發現她側面的輪廓竟然和嘉凇有著幾分相似，而她笑起來的時候其實也和所有的少女一樣純真、可愛。
不行，潼泠開始自責起來，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難道說自己真的被吸引了，只因為一個女孩子對自己好就改變心意，那樣的自己還怎麽配說想要永遠守護小閣主？潼泠不住地對自己說，他的心裏只有小閣主，不管她的心意如何自己都不能改變，他決心從這種朦朧的感覺裏抽離出來。
當嘉凝又和往常一樣在他獨自散步的時候突然從某個角落裏跳了出來的時候，金潼泠沒有再假裝無視她的存在，而是轉過身子用冰冷的語氣說道：“你不無聊嗎？難道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嗎？”
嘉凝聳聳肩，輕松地答道：“不啊，還有什麽事情比跟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更有趣的？”
“你就沒有羞恥心嗎？”潼泠加重語氣道，“一個女孩子天天跟在別人身後，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嘉凝心裏微微一顫，隨又掛著笑臉說道：“喜歡一個人算羞恥嗎？別人憑什麽恥笑，再說就算笑了又關我什麽事，是能長我身上還是掉塊肉怎麽著？”
“你怎麽想隨你，你不覺得丟人我還不舒服呢！”潼泠的語氣已經十分嚴厲了，“我明白地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可能喜歡你，在我心裏只有小閣主一個人，永遠都是。”
嘉凝的臉一下子沈了下來，“是我沒有她漂亮還是身份沒有她尊貴？”
潼泠本來是想告訴她這和這些沒有關系，喜歡一個人的心也是有先來後到的，那個位置被占住了就容不下其他人。可是，他轉念一想，如果這樣嘉凝也許還是會堅持，要讓她徹底死心哪怕是讓她從此討厭自己，於是答道：“你說的沒錯。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糾纏我，不然就只能自取其辱。”
潼泠沒有料到自己簡短的回答竟然觸碰到了嘉凝最脆弱的神經，她握緊雙拳，憤怒地說道：“自知之明？我有！我知道自己什麽都比不上她，可是也不需要你一再的提醒！不過，就算我在她面前一無是處，也總有一樣是她比不了的。”說著，嘉凝一縱身，揮拳就朝潼泠臉上砸去。
潼泠機敏地一閃身，嘉凝跳到了他身後，一回身又一拳已經跟了上來，潼泠又是一閃。就這樣嘉凝揮拳和潼泠打在了一起，潼泠並不想跟她打，所以連連躲閃。可是他越是這樣就讓嘉凝越是氣惱。
“怎麽連跟你打架我都不配嗎？你真的以為我打不過你？”說著，嘉凝向後撤出幾步，同時寒光一閃，她拔除了雙刀劍直向潼泠胸口刺了過去。潼泠其實可以躲閃的，但是他感覺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於是雙腳站定一用力，雙手在胸前猛然向前一推，霎那間一股黑色的氣流旋轉著向嘉凝迎面襲來，嘉凝定睛之間氣流中裹著無數飛箭一齊向她射來。嘉凝一驚，下意識地縱身躍起向後跳出一大步，與此同時心裏也不由暗惱自己的幻術學得太不到家。
當她右腳率先著地的時候不想正踩上一塊石頭，她身體向後一仰險些摔倒，還好她右腳一用力撐住了身體才不至於摔得很難看。再一擡頭，潼泠已經不知所蹤。
“混蛋！”嘉凝心裏暗罵道，然後擡腳要走，這才感到腳踝疼痛難忍，原來是剛才那一下崴到了。
這時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可以走嗎？”曜天雙眉緊皺，正註視著她。
嘉凝一想到剛才的一切可能都被他看到了，不由升起一股怨氣，她用力甩掉他的手，橫橫地說道：“不用你管！”然後擡腳，鉆心的疼痛卻讓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曜天見狀不由分說，一拉嘉凝的胳膊，一把將她抗到了肩上轉身就走，任憑嘉凝如何撲騰都將她死死按住，而且腳步越來越快。
一處宅子前，他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
“你真的喜歡他嗎？”曜天低沈的嗓音中略微帶著一絲沙啞。
那一刻，嘉凝的頭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竟然沒有答出聲來。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他，那麽你做什麽都情有可原，可是你是嗎？”曜天說著把嘉凝放在了地上，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如果想要得到是為了滿足，只會說明本身的不確定，如果急於證明是因為不服氣，只能表示內心真實的自卑。不管你是否認同，往往旁觀者會看得更清楚。”
說到這兒曜天稍稍停了下，接著最後說了句：“是否喜歡一個人，眼睛是撒不了謊的。”然後便把嘉凝獨自留在了門前。
“眼睛是撒不了謊的。”這句話好熟悉，明倫也曾經說過，可是眼睛到底在說些什麽，它又被誰看到了？嘉凝呆立在那裏，耳邊只有風的聲音。
這時，門一開，一個侍從探出頭來，“殿下您請！”他高呼一聲。
嘉凝這才擡頭望去，心中不由暗笑，這裏竟然是戴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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